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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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該說的都在置頂了
 

《【文豪野犬/太敦】-Beyond the Horizon- 03》

* 稍微慢熱的高校pa,學長學弟的年下太敦。前文走主頁。

* 這章兩人關係的進度倒是有了個小飛躍(? 然而隨著篇幅拉長而增加的是沉悶度_(:3_<)_(。

* 依舊不知道下次更新在何年何月(被拖出去打




他年復一年地咀嚼

終於聆清了旋律裡堆砌的詞句

多少年華也不過一紙笑與淚

 

 


那天的集會結束得很早,我在茫茫人群中一眼便望見你,兩顆心靠近時的溫度燙得我微微顫抖,連緊抓在手心裡的幸福都快握不住。

你笑著拉我離開學校,離開鄉間小路,離開那些眼睛注視的所在。

我們的腳步止於高架橋的橋墩邊,在波浪般盪起漣漪的花田裡,在可能隨時有人經過的地方,你低下頭,吻了我。

在那一瞬間我明白了,是你的存在,使我的靈魂得以自由。

我的心雀躍地高歌,歌詠無上的愛情。在春意蕩漾的蒼穹之下,我將牽著你的手,去往遙遠的地平線那端──

                                                                   』

 


啪搭一聲,太宰治輕輕闔起那本青春文學,將少女滿懷著的對愛情的期盼擱到沾染塵埃的老舊書架上。書籍被挪移的動靜揚起細微的灰塵,一個沒忍住,小小的哈啾聲就在圖書館的角落裡響起。

室內很安靜,尚未到考試周,圖書館裡的人便寥寥無幾,偶爾才見到人影從書架間穿過,靜悄悄彷若一抹幽靈。

除了呼吸與翻閱書頁的聲響,便再無其他。


太宰治順著書架的編號慢慢往後走,他記得外國文學的區域應該是在圖書館後半這一帶。

可是等到走到該區域,手指沿著書脊一一劃過,找到P字母開頭的那排書籍時,他才發現自己需要的那本書已經被借閱走了。

這可有點困擾。太宰治微微蹙眉,那是英文課教師指定的書,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被借閱一空,但是他也需要同一本書來完成作業。

 

詢問過櫃台昏昏欲睡的圖書委員,對方在鍵盤上一通敲打,查了好一會兒還是只能遺憾地對他搖搖頭,太宰治只好笑著謝過。

顯然等借閱的同學歸還書籍是不現實的,而且到那時候恐怕早就過了繳交作業的期限。太宰治一邊盤算著回家路上是不是繞去哪家舊書店裡瞧瞧,或是託芥川學長在打工的店裡找找看,一邊又繞回外國文學那一區書架。


既然都來了圖書館,那麼順道找找其他可能派得上用場的資料也是必要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太宰治隨手抽出一本『世界名著鑑賞』開始看了起來。

 


太宰家是大戶,即使不在這座城市,拉抬到這個國家也是小有名氣的存在。

在崇尚傳統禮教、人才輩出的大家族裡,對兒女的教育自然也是出了名的嚴格。身為宅內最年幼的末子,太宰治並沒有在這方面被放鬆過,但外國文學這塊倒算得上是新接觸的了。

他很快就沉浸在那些優美典雅的文字裡,在海上與大自然搏鬥的老人、沿海小鎮一個家族七代以來的百年興衰、盛放在戰爭歲月裡激烈砲火下的愛情、行走天下幻想自己行俠仗義的騎士……榮華繁麗下的掙扎、生存與死亡、回憶與未來,在這些文字裡時而交融相疊,時而游離分散。

 

太宰治看得入迷,沒多久就把一本份量十足的鑑賞給看完了。

把書塞回原本它待的位置,他又一眼看上了上三層架裡的某本書,環視周圍沒看到供人取書的踏腳凳,便直接伸出手去搆。

還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太宰治努力踮起腳,指尖距離那本書的書皮僅僅幾毫米,但就是怎樣都無法再更靠近一點。


手舉著久了也痠了,太宰治有點洩氣地垂下手,正想著是不是繞去別的書架間找找凳子,另一隻手突然從視線死角竄出,剛剛好搆著那本書,給他拿了下來。

「你想要這本?」

太宰治訝異地轉過頭,正巧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中島敦朝他眨眨眼,將他看中的那本書塞進他手裡。

「敦學長……」

不管走到哪都會遇到這個人,會不會太巧了。


「『19世紀英國文學解析』……你們老師是不是出了『傲慢與偏見』的閱讀心得報告當作業?」

垂下眼,低聲念出書背上那排書名,沒有在意太宰治帶著探詢的審視,中島敦的聲音裡隱隱含著笑意。

「好懷念啊,阿嘉莎老師帶我們的那年,她可嚴厲了呢。」

太宰治沒有接話,只是默默捏緊了手中的書,覺得剛剛急欲閱讀的那股衝動全都從腦中退去了。

他皺著眉看眼前這位眉眼都笑得彎彎的學長,對方坦然接受他的視線掃視,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的模樣,最後太宰治還是說了一聲謝謝。

……不過就是比他高了一兩公分而已,這人笑什麼呢。


完全沒有和太宰治的腦波對上頻道,中島敦心情很好地轉身離開,逕自去隔壁書架上翻找他需要的書,不再搭理太宰治。

站在原地注視著那纖瘦的背影,過了好段時間,太宰治才低下頭,慢吞吞地打開手上的書。

窗外,又開始瀰漫起點點水氣。

 



 


這個城市,近日總是下著雨。

踏出已屆閉館時間的圖書館的那一刻,太宰治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算。雨水夾帶著磅礡的氣勢從天而降,在柏油路面上濺起及膝的水花,行人紛紛走避。

這種雨勢就算撐傘也沒有意義,而且他的傘似乎忘在哪兒了,根本想不起來。

太宰治望著懷裡抱著的書,嘆了口氣。


他最後還是借了那本『19世紀英國文學解析』,這可是準備用來寫心得報告的參考書,容不得半點閃失,更何況要是弄壞了,圖書館的總負責人露西小姐不曉得會怎樣揮舞著雞毛撢子抽打他。

沒辦法了,太宰治蹲下身,從書包裡翻找出薄薄的校服外套,把書包了一層又一層,塞進書包再護進懷裡,祈禱這樣會有用。

然後就這麼一鼓作氣,跑回家吧。

 

啪的一聲,一朵小小的傘花在鐵灰色的世界裡綻放。


聽到這個聲音,太宰治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慢慢扭過頭去,果不其然看到白髮的學長朝他傾斜了傘,嘴角依舊掛著那抹淡淡的笑,傘下的空間綽綽有餘。

眼前是灰茫茫一片的水幕,可見範圍不過筆直望前數呎,一旁則是等著他的中島敦,面對這副進退不得的局勢,太宰治有種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無奈感。

也許命運之神就是這麼喜歡開玩笑,在他意識到某些微妙的情愫在心底蔓生開來以後,就豪邁地大筆一揮、將原本兩條互不交集的平行線給連到了一塊兒。

 

 

前幾日,他與那群朋友在酒吧拖磨得晚了些,等到太宰治注意到時間,牆上的掛鐘已經走過平時家中的熄燈時間。

一邊想著不知道塞在棉被裡的假人能不能蒙騙過自小照顧自己的阿竹,一邊把喝倒了的中原中也扔到芥川背上,太宰治推著朋友們走到燈火黯淡的街上,小酒館在他們出去後就拉下鐵門歇息。

安吾和織田作是同路的,平常上下學都是一道,夜晚小小的放縱過後也不例外。太宰與他們分開後,兩手插在口袋裡,一邊思考等等要怎樣避開夜裡巡視的僕役溜進房間,一邊跟在芥川身後往來時路上走。

 

時間已近深夜,商店街不少店家都已經關上門休息了,照明的路燈有一盞沒一盞的,沒壞去的還會偶爾竄過一陣電流似地劈啪響,幽冷的燈光閃閃爍爍,暈開黑夜布幕的一角。

中原迷迷糊糊趴在芥川後背,不時會輕輕打個酒嗝,方才出店門的時候他還想引吭高歌一曲的,被太宰治從後腦一巴掌糊下去,鼻子正撞在芥川背上。

芥川本來就不是身強體健的那型,被他這麼一撞更是差點直接扑街,兩個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中原便是連唱歌這回事都給拋到腦後了,只記得要咒罵太宰治而已,酒醉的渾拳自然是打不到目標身上的。

 

幾個人嘻嘻哈哈地打鬧著走過街頭,等到太宰治反應過來的時候,芥川已經停下腳步,扯了下他的衣袖。

『看看那邊,就是我剛跟你說的那個。』

太宰治瞇眼看過去,芥川所指的方向燈光溫暖明亮,明顯不同於商店街其他已經歇息的店家,濃郁的香氣混在夜晚微涼的空氣裡,悠悠飄過半條街。

『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啊……』

這類型的店家並不稀奇,芥川也不是要他看這個。太宰治轉了轉眼珠子,很快就捕捉到那抹顯眼的白色,不就是剛才在酒館裡他們這夥人的話題人物嗎。

 

中島敦忙碌地穿梭在各桌間,不夜城的好處與壞處之一就是無論什麼時間都有消費需求,24小時營業的店家就是衝著這商機來的──這不,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咖啡廳裡卻還高朋滿座,讓服務生忙得不可開交。

儘管是忙得腳不沾地的情況,太宰治卻注意到,中島敦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不是那種應付的營業式笑容,而是打從心底真誠地對每一位客人微笑,無論客人消費與否、無論言行舉止,他都是精神煥發地笑臉以對。

就像是,只要被人需求,就已經滿足了似的。

 

『我也是前陣子才注意到的,畢竟我們學校的學生就算在商店街打工,也幾乎沒什麼人會接這麼晚的班。』

芥川咳了幾聲,摀著嘴低聲說道。

如果沒有中原中也提起,或許芥川也就只會當作是個特殊髮色的年輕學生,時常在商店街這裡討生活而已。

太宰治只看了一眼,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收回視線。

但是中島敦對客人展露的溫和笑顏,即使僅是驚鴻一瞥,卻也在黑夜裡清晰地浮現,並深深印在腦海裡。

 

嘛,果然……是對任何人都那樣笑臉相迎的吧。

畢竟從來就沒有誰,會是誰特別的存在。

人人所真正在乎的,始終都只有自己,不是嗎。

可是,會開始在意起這種事情的自己,也是有些不正常了吧。

 

 

「太宰同學,不一起走嗎?」

遲遲沒有等到回應,中島敦疑惑地歪著腦袋,又朝他搖晃了下手裡的傘。

閉館前的圖書館就已經沒什麼人在,閉館後更是空無一人,學校裡的人早就因為這場暴雨而走得一乾二淨,再要去找誰求救顯然都是不切實際。

太宰治微微抿著唇,他不相信對方沒有察覺他異樣的沉默,但是中島敦就是撐著傘佇立在那兒,溫軟的笑意一如他們初見的那日,彷彿太宰治就是那隻從垃圾堆裡被他尋出來的貓兒,而中島敦會是他的──


打住,打住。

太宰治別開臉,天知道剛才他差點想到哪裡去。預感在內心虛弱地叫囂著,要他別再繼續深究、少跟這人往來才是上策,但他其實並不討厭這個人啊。

至少,中島敦和那些假意與自己攀附的人不一樣。

他是想這樣相信的。

 

天際閃過一道亮光,電流奔竄在烏沉的雲層裡,撕裂開遍布陰霾的天空。

雨下得更大了。

太宰治別無選擇,他只能走進那朵傘花下,由著對方予以庇護。中島敦見狀,紫金色的瞳彎若拂曉的新月,明快的語調像一首快拍子的圓舞曲。

 

「先送你回家吧。太宰同學,你家在哪個方向呢?」

 


 


浴室裡的水聲嘩啦啦響著,一時間竟蓋過了屋外的驟雨聲。

太宰治坐在矮桌前,桌上擱放的是那本『19世紀英國文學解析』,原應用來抄錄可能用到的句子的筆記本上空白一片,他心不在焉地轉著鉛筆,數著筆尖落影正巧劃過橡皮擦邊的次數。

 

他們到太宰治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了,即使有中島敦的傘護著,兩人身上不免還是淋濕了大半。幸好太宰治最在意的書本沒有淋濕,中島敦在確認把人平安送到後,便要告辭離去。

……本該是如此的,若不是太宰治順口問了中島家的位置,也不會知道對方的住處和自家根本是完全反方向,用走的少說也要半小時以上。


太宰宅裡沒什麼人,母親正好隨著父親一同到外地出差,幾個年紀差距較大的哥哥不是分出去成家立業就是上東京念大學去了,沒到假日是不會回來的。

於是當家作主的擔子便暫時落到了太宰治肩上,在看到管事的婆婆卯足了勁給他使眼色後,再怎樣不情願,他也只能禮貌性地把中島敦給留下。

 


暖身子用的薑茶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太宰治卻老覺得鼻尖還癢癢的,怕是明天起來就要感冒。

他一邊揉著鼻子,一邊聽到浴室裡的水聲停止了,沒過多久,中島敦就端著一張被水氣蒸得紅撲撲的臉蛋出來,一雙眼水淋淋的,在燈光裡被襯得更加明亮。

太宰治只往下看到水滴滑過中島敦線條優美的鎖骨,就強迫自己不再繼續往下看了──這掃去的一眼足夠讓他確認,他的衣服穿在對方身上也是合的,在圖書館貼近時的感覺沒有錯,對方除了比他高一點點以外,也就是身材比較偏瘦。

他在中島敦略帶興味的打量眼光中輕咳一聲,把另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薑茶推給對方,落荒而逃似地抱著衣服進了浴室。

 


「學長你乾脆就留下來過夜吧?」

等到太宰治終於比較冷靜,從浴室裡出來,正好看到中島敦為難地望著窗外。

風雨好像比他們回來的時候更大了,外頭烏漆抹黑的一片,不時傳來夾雜在雨聲中的物體砸落聲,聽著讓人膽戰心驚。

這種天氣,如果再把人趕出去也太不人道,太宰治自認還沒那樣狠心。


「如果太宰同學不介意的話,那就打擾了。」

沒有故作矜持的推辭,坐在鋪好的被褥上的中島敦坦然應下,反倒是太宰治用毛巾擦拭頭髮的動作因此停頓了半秒。

得,這關係的突破還真是神速,一下子就從一面之交跳升到同屋共寢了。

 

「我總覺得你有話想說。」

「……敦學長還真是敏銳。」

聽到他有些喪氣的回答,中島敦忍不住微微笑道。

「我不是敏銳,只是從小就必須對他人的情緒多幾分注意,養成習慣了而已。」

那之前都是假裝沒看見了?

太宰治低下視線,目光落在中島敦擱在被子上光/裸/的小腿,鮮少被陽光直射的肌膚保留了純粹的白淨,在燈光下光潤瑩瑩。


「你……對誰都是這樣笑嗎?」

問得這樣沒頭沒尾,太宰治不覺得對方會理解自己的意思。可是中島敦只是略略偏頭一思,隨即笑著反問。

「那麼太宰同學,你對誰都是這樣好嗎?」

怎麼可能。

太宰治至今還沒搞懂為什麼自己會下意識將人留下,但是有一點可以確信的是,除了那幾位摯友以外,能讓自己這麼做的,大概也只有這個總是笑得一臉燦爛的學長了。

 

「人無論做什麼都有其目的性,就算嘴上說著『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下意識就這麼做了』,那也有深層的原因在,只在於要不要去細究。」

中島敦有些漫不經心地梳開雪白的髮絲,緩緩地說。

聞言,太宰治渾身僵硬,鳶色的眼瞳帶上些許警戒盯著床被上的白髮學長。對方像是渾然不覺他帶刺的目光,趴倒在柔軟的被褥上一骨碌地滾了一圈,孩子氣地咯咯輕笑。

「當然,我也一樣。」

 

那便是對太宰治的回答了,關於『你是否帶著其他目的來接近我』的探詢。


意識到這點,他覺得胸中的某些東西一點一滴地冷卻了,原本鼓譟的心跳逐漸沉寂下去,世界慢慢變得安靜,最後只剩下窗外疏冷的雨聲。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色沉了下去。中島敦也暫時沒有,因為他正忙著掀開被子鑽進去,調整好舒服的姿勢以後,又從被窩裡探出頭來透氣。

等到太宰治同樣躺進被裡,熄滅了燈光,在昏暗的房間之中,聽著滴答的雨聲敲打著院子裡的紫陽花,兩人的視線終於在朦朧的夜色裡再次交會。

側躺著的白髮少年微笑起來,朝他眨了眨眼。

 


「因為我發現,說不定我還挺喜歡你的,太宰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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