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極限挑戰60分：157 人海中你的目光

* 北一時期

* 819排球日快樂 (被打死

 

 

殷紅色的液體漸漸在額角凝聚，匯成一顆圓潤的血珠，無聲墜落。

滴、答。

滴、答。

滴、答。

影山很喜歡北川第一排球部那身靛青色的運動服，雖然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是當初之所以選擇進入這裡，不光是學校離家近、排球部是縣內強豪等等這種表面上的原因。

因為喜歡，所以珍惜。

可是現在這身青色，被鮮紅色的溫熱血液逐漸浸透，像是靛藍的花瓣染上赤果的汁液。

變暗、變深、擴散，最終將原本的純淨汙染。

 

影山抬起頭，從圍著他的幾個人的縫隙間看出去。

層層疊疊將體育館門口包得密不透風的人群中，排球部的隊長，影山飛雄最仰慕的那位學長，及川徹靜靜地站在那裏。

目光冷靜到近乎淡漠。

 

※

 

「飛雄果然是笨蛋。」

旋上藥膏的罐蓋，褐髮少年的語氣裡略帶著責怪。

「明明自己站得住腳，幹什麼打不還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攀附、就有比較，有抱團、有排擠，要構成這些的手段不計其數，若不凡事留個心眼，很容易就被吞噬在人云亦云的漩渦中。

 

黑髮男孩坐在保健室的床上，伸手去撫摸額角被刮破的傷口──中學生能拿到的傷人凶器不多，更多時候是以己身肉體的武器，例如指甲。

「是動手的人的錯吧。」

傷口已經被消毒上藥，用雪白的紗布和透氣貼覆上，只剩下時不時的刺痛感。

影山放下手，看著自己的指尖：那是一雙完美符合二傳手的手，從手腕、掌根掌心、指根指節，乃至於指尖都保養得宜，最大程度確保了它們的柔韌、靈活與彈性。

其中最重要的，是指尖。

第一時間接觸球面的位置，稍有差池，托出去的球就可能偏離十萬八千里，也因此指尖的修護保養是最重要的。

影山的手就是最完美的演示：指甲長度修剪得恰到好處，既沒有留下月牙白的部分，也沒有修剪過度短到露出肉色，並且用指甲剪將邊緣磨得圓潤光滑，確保絕不會影響托球手感，也不會妨礙觸球。

這些都是眼前的人教他的。

 

「及川前輩，你告訴過我，一個二傳手除了將隊友的能力發揮到最大限度的靈活腦袋，放到隊伍中任何位置都能勝任的體能與技巧，還要能夠管理好自己的身體狀況。」

墨藍的眼瞳抬起，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及川。

「我不覺得堀能夠當個好二傳，他甚至連指甲都懶得修剪。」

堀就是數分鐘前打傷影山的同級生，平日經常和幾個一年級、甚至二年級的學長混在一起，練習應付得馬馬虎虎，但是在人堆裡倒是吃得開。

大概也因為如此，於是在影山當眾指出他的問題後，就惱羞成怒翻臉了。

「所以你還要告訴我，這是在維護我說過的話囉？」

及川差點被氣笑，整件事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裡，影山卻只看到身為二傳應該做到什麼，真真是徹頭徹尾的排球笨蛋。

「不？並沒有啊？」

影山眨眨眼，一臉困惑。

「我根本沒想到那裏去。」

哇哦，這小鬼怎麼有辦法一次比一次更氣人。

及川已經連氣都氣不起來了，只能重重將藥罐子放回架上，發出砰的一聲。

 

「……我不會對堀作出懲處，最多是口頭警告。」

過了一會兒，背對著影山，及川低聲說道。

雖然音量不大，但是保健室裡安靜得很，影山還是聽得很清楚。

「雖然還沒到鬥毆那麼嚴重，但是出了傷害隊友這種惡性事件，萬一影響到下次北川第一的縣內出賽資格，那就得不償失了。」

意思是叫他息事寧人。

影山本來就也沒想揪著這點不放，不如說他滿腦子只想到該怎麼把隊友的惡習糾正過來，壓根不去考慮那麼多。

不過及川一提起下次大賽，影山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因此沒有什麼異議，立刻就接受了。

 

「你會怪我嗎？飛雄。」

側過身，那雙蜜褐色的眼眸淡淡地看著影山。

實話說，天才終究招人妒嫉，在堀之前，在及川畢業以後，這類事情恐怕只會更多不會減少吧。甚至連及川都產生過『要是沒有你就好了』這種念頭，其他人又會好到哪去。

今天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而影山本身又是不懂得去迴避他人惡意，甚至反而會迎刃向上的類型，鋒芒畢露，因此更加遍體鱗傷。

但那又和及川有什麼關係。

說難聽點，只要不妨礙社團運作，不影響球隊出賽與奪勝，內部和諧與否其實並不那麼重要，頂多就是氣氛讓人難受。

 

而影山搖了搖頭。

「因為及川前輩那時候，也在人群裡吧。」

及川怔了怔。

確實，雖然沒有看到爭執的全程，但是演變到出手傷人時，及川就在圍觀的部員之中，並且在堀準備揮打第二下的時候出聲制止。

儘管採取了息事寧人的解決方案，可也是及川在場的緣故，事態才沒有進一步擴大。

「因為你在，所以沒有怪你的理由。」

 

倒映在那雙清澈坦然的眼底的，自己的臉，表情是那樣扭曲。

 

青色的花，已經在黑暗中悄然綻放。

要等到結出紅色果實的那天，還有兩年的時間。

 

 

(完)